【紫牛调查】精美“点翠”背后的悲伤：兜售翠鸟，满地鸟尸触目惊心

扬子晚报紫牛新闻原创

当下热播剧《那年花开月正圆》中，胡杏儿饰演的“胡咏梅”与何润东饰演的“吴聘”成亲时所戴的华贵头冠让人惊艳，这尊“点翠”头冠美极了，可以说是精良制作的点睛之笔。同样的精美工艺还出现在《甄嬛传》里华妃的头饰上。这些点翠首饰是否真的是翠鸟羽毛加工而成，紫牛新闻记者无法确认。

但是，真的点翠首饰华美精致的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。近日，紫牛新闻记者发现，竟有人公然在网上晒出翠鸟尸体叫卖……

紫牛新闻记者 刘浏

编辑 张冰晶陈迪晨

“点翠”是我国古老首饰的制作工艺，以光泽艳丽的蓝色点缀金饰，精美绝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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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则美矣，但深究这种美，其实它建立在一种鸟类的痛苦之上。要知道“点翠”所用的材料是取自翠鸟身上的羽毛，也因为过于残忍，这种工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逐渐被其他工艺代替。近日，有汉服爱好者发现，有人在仿古首饰群内销售大量翠鸟尸体，行为涉嫌违法。紫牛新闻记者调查发现，电商平台出售的点翠制品多是古董藏品，但是在二手交易平台却可以买到真翠鸟的羽毛。资深首饰设计师表示，如今汉服、戏曲复兴，不少爱好者复原传统首饰时会使用“点翠”工艺，不过多数用的是仿毛、丝绸等，用真羽毛并非必要。

“汉服首饰”群里兜售翠鸟尸体

近日一位汉服爱好者发帖称，在制作汉服首饰的朋友群里有人长期出售翠鸟羽毛，数量之多已经涉嫌违反野生动物保护法。通过鸟贩空间内的图片紫牛新闻记者看到，多张不同地点的图片中，数十只死去的翠鸟被平铺在地上，最多的一张图片中出现了20多只翠鸟的尸体，图片中还有手握翠鸟的特写近照，从图片上判断这些被捕杀的翠鸟可能多达数十只。紫牛新闻记者试图搜索这位鸟贩添加好友，不过被网友曝光后，其QQ已经显示为被盗状态，无任何反应。

一位汉服爱好者告诉紫牛新闻（微信号：yzwbznxw）记者，复原传统首饰，爱好者们多少都会涉及到“点翠”首饰，不少人也会自己尝试模仿，不过大多数人都以仿毛代替。“一些专业的文物修复工作者可能会用到真翠鸟的羽毛，另外也不乏有极少首饰制作人购买翠鸟羽毛，可能也让这些鸟贩有了一定的市场，明目张胆地在网上兜售。”紫牛新闻记者了解到，关于“点翠”的话题自京剧名角“晒”头饰后就引来不少争议，不少网友认为，建立在捕杀保护动物基础上的这部分艺术应被新的工艺取代，不过部分鸟贩兜售翠鸟的行为仍借网络的渠道偷偷进行。

【汉服爱好者和鸟贩的对话】

联系翠鸟卖家，

被汉服爱好者抢先

紫牛新闻（微信号：yzwbznxw）记者通过网络搜索试图联系销售翠鸟羽毛的商家，不过在淘宝上完全找不到这类商品。目前淘宝上销售的以仿点翠首饰居多，真正的点翠首饰也有，但是价差巨大。真点翠首饰多是有年代的古董，以清代为多，价格至少在千元以上，贵重的可达到数万元，销量大的一些首饰作坊出售的多是仿点翠首饰，店主表示是用染色的鹅毛代替。

虽然淘宝上没有出售点翠材料，但是紫牛新闻记者在闲鱼上发现，有人正在出售翠鸟的尸体和羽毛。闲鱼是二手商品交易平台，一位网名“浅伯爵”的店主发布的宝贝中，一袋翠绿色的羽毛吸引了紫牛新闻记者的注意。

店主告诉紫牛新闻记者，这袋羽毛约有五六十根，售价60元。“除了处理好的羽毛外，也有整张的翠鸟毛皮，数量不多只有三件”，在店主的销售记录里紫牛新闻记者也发现天然翠鸟皮的图片，说明里写道可以做标本或者点翠，不过销售记录并不多，只有数笔交易。“我不卖活鸟，也不是捕捉的，捡了一些翠鸟尸体卖卖，夏天会用盐包裹防止发臭，直到找到买家。”紫牛新闻记者了解到，这位卖家出售的翠鸟基本在50到60元一只，羽毛的价格也差不多，表示出购买意向的买家不在少数。正在紫牛新闻记者准备进一步咨询时，系统提示处理好的翠鸟羽毛已经下架，而从买家的资料来看，是一位喜欢美妆、汉服、DIY首饰的年轻女生，她表示，买翠鸟毛也是准备回家试着做点翠首饰。

【翠鸟羽毛特写】

翠鸟无法人工繁殖  

数量减少还和湿地有关

在南京市观鸟协会辛会长的眼中，翠鸟是大家易于观测的野生鸟类中最为美丽的一种。“翠鸟一公一母栖息，平时的活动范围非常大，是无法被繁殖、驯化的鸟类，它们生存需要的空间非常大，根本没有办法养在笼中，所以你看到淘宝上那些卖翠鸟标本的，也一定是野生翠鸟，至于怎么来的就不得而知了。”辛会长告诉紫牛新闻（微信号：yzwbznxw）记者，绝大多数翠鸟是国家“三有保护动物”，其中蓝耳翠鸟和鹳嘴翠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，不同品种翠鸟在各省保护等级也不同，有的属于省一级或二级保护动物。翠鸟总的数量虽然并不算稀少，但是近些年来还是有下降趋势的。“翠鸟分布比较广，在南方省份都有分布，它们的减少一方面和我国湿地面积减少和污染有关，另一方面也与捕鸟网、人造设施的伤害有关，我相信刻意捕捉翠鸟拿来制作首饰应该还是少数，但是行为仍十分恶劣。”

【翠鸟被大量捕杀】

辛会长介绍，目前基本上野生鸟类都属于“三有保护动物”，受野生动物保护法保护，而违法性质则还要根据数量来定。紫牛新闻记者了解到，国家级的有《刑法》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》和《陆生野生动物保护实施条例》以及部级的《国家林业局、公安部关于森林和陆生野生动物刑事案件管辖及立案标准》规定：在禁猎区、禁猎期或者使用禁用的工具、方法狩猎，非法狩猎陆生野生“三有保护”动物20只以上的就可以立案，50只以上的，为重大案件，非法狩猎陆生野生动物100只以上或者具有其他恶劣情节的，为特别重大案件。

点翠工艺曾让翠鸟濒临灭绝

南京资深首饰制作人陈女士告诉紫牛新闻（微信号：yzwbznx）记者，“点翠”工艺并没有网上说的濒临失传一说，事实上很多首饰爱好者都在不断尝试用各种其他材质来制作。“点翠是金银首饰加工工艺的一种，主要大面积出现在头饰上，给金器增加了更多质感和美感。现在很多点翠文物，比较名贵的也多是戏装和比较隆重的头冠。”陈女士介绍，点翠主要的难点是将不同材质与金器衔接，制作时要根据底托的造型，在周围焊上一圈金边，然后将羽毛服帖地嵌进去，用胶的工艺在这里非常重要。“点翠工艺在清代时最为盛行，清末时由于大量的捕杀，造成翠鸟一度濒危。后来点翠工艺中就多数使用烧蓝、孔雀羽来代替，这些工艺和使用翠鸟羽毛并没有任何区别。”

【名噪一时的点翠工艺】

清代时点翠盛行，民国初年更是在民间非常流行，妇女们都以拥有点翠饰品为荣。此时很多外商也对点翠工艺兴趣倍增，大量地收购点翠饰品，不少点翠工场林立广东一带。1933年，中国最后的一家点翠工场终于关闭，原因是翠鸟毛已经绝市。关于点翠还有非常残忍的说法，真鸟毛的防水特性，源于活取鸟毛。陈女士告诉紫牛新闻记者其实是活的翠鸟毛上附着有油脂，这样才能让翠鸟毛沾水而不湿，这一说法也让更多翠鸟惨遭毒手。

染色鹅毛、丝绸均可复制点翠首饰 

“购买真翠鸟羽毛制作首饰，不说是否违法，在汉服爱好者圈子里都是会被人谴责的，不过还是有极少部分人追求用和古时一样的材料复原。”南京汉服爱好者小徐告诉记者，如今很多爱好者用染色鹅毛进行制作，还有使用丝带的方式都很美。“人们认为点翠珍贵，倒不是工艺失传什么的，还是看重翠鸟羽毛的稀有，和象牙之类的收藏差不多，而在我们看来点翠更多是传统艺术和设计，没有必要建立在对动物的残害之上。”

紫牛新闻记者通过搜索也发现，网购平台上有不少出售染色鹅毛的材料供首饰制作使用，也有手工达人分享用丝带代替羽毛做点翠的教程。优质缎带抽取出来的丝条，丝质较柔软细致，此类缎带仿制“软翠”效果较好，将缎带中的丝抽开形成一缕缕的条状，再用胶材黏贴，制造出类似羽毛的纹理效果，在非专业人士看来，与点翠九成相似。

【淘宝上出售的染色鹅毛已经非常精美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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